青海日报记者 张多钧 才贡加

杨红霞 潘  昊

实习记者 张富昭

新粮入了仓，新面进了柜，新油装满了缸。青海民和县三川大地，被一股丰饶的香气笼罩。就在这收获的季节里，土族儿女最盛大的节日——纳顿节，拉开欢腾的序幕。这个节日因持续两个多月，因此被称为“世界上最长的狂欢节”。

在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官亭镇三川文化科技中心的广场上，锣鼓点儿敲得震天响。一位头发花白、精神矍铄的老人，中气十足地指挥着一支特殊的队伍。他叫徐秀福，今年87岁，是土族纳顿的省级代表性传承人。

跟着徐秀福节奏起舞的“老伙伴”们，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人。他们步伐或许不如年轻人轻快，但每一个转身、每一次扬臂，都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道与虔诚。

“这就是会手舞，传说源自土族先民戍守黄河、庆祝胜利的征战之舞，如今，成了我们庆祝丰收、感谢天地的一种盛大仪式，也是土族比较隆重的一个节日，当地人基本都会跳。”徐秀福介绍时，老人们舞动的节奏却未停下，他们身着传统长衫，擎彩旗，摇扇子，在鼓锣的节奏中变换队形：时而如“一字长蛇”蜿蜒前行，时而如“二龙戏珠”交错嬉戏，时而又摆开“四门斗敌”的阵势。看得人眼花缭乱，心潮澎湃。

“从小就看，从小就跟着学，自然而然就喜欢上了。”徐秀福的纳顿情缘，始于七八岁。那时，他跟在大人身后，从抬旗、拉鼓这些杂活儿干起，耳濡目染着每一个鼓点、每一种步法。

三十岁时，徐秀福成为官亭镇文化站站长，组织、导演每年的纳顿节，成了他义不容辞的责任。他眼看着纳顿从2006年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遗名录，荣誉加身；也眼看着村里的年轻人一茬茬外出闯荡，节日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。

“现在年轻人外出上班打工，即便是每年那两个月的纳顿节，也很少能看到年轻人的身影。”徐秀福心里着急，却又无可奈何。他退休后，做了一个决定：不能只等节日的两个月！他把老伙计们召集起来，成立纳顿艺术表演队。

队伍是拉起来了，困难却实实在在。演出机会不固定，有时候队员演出每天连基本的50元报酬都保证不了。但大家的积极性还是很高，徐秀福很感动，“只要群里一招呼，大家都会积极参与。”

“对他们来说，钱多钱少在其次，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。家里待着也是闲着，出来活动一下，跳一跳还能锻炼身体，关键是，老祖宗的东西不能在我们这儿断了。”

67岁的鲍春山，从二十多岁就跟着徐秀福跳，一跳就是四十多年。“徐站长一叫，我就来。”简单的话里，是绝对的信任和共同的情怀。这支由老人组成的队伍，成了纳顿艺术最坚韧守护者。

徐秀福的传承之路，越走越开阔。他不再只守着节庆。他带着队伍走进学校，给官亭中学、中川小学的孩子们讲课、演示，让稚嫩的眼睛里，也映出纳顿的色彩。他潜心研究，写了好几篇关于纳顿的论文。他还带着这支“老年艺术团”走出青海，香港、北京的舞台上都曾响起过来自三川的鼓声。旅游旺季，他们走进景区，向天南地北的游客展示这古老的民族瑰宝。

如今，纳顿的鼓点，不再只是秋季的狂欢。在徐秀福和他的队伍努力下，它变成了一年四季都能响起的声韵。

今天，这位跳了八十年的老人，用他最朴实的行动诠释着“传承”二字的重量——不是供在博物馆里，而是活在每一次呼吸、每一个舞步、每一阵掌声中。

夕阳为三川大地披上金辉，一天的排练结束。老人们说说笑笑，收拾行装。徐秀福轻轻抚过那面陪伴他多年的鼓，如同抚过一段漫长的岁月。远处，黄河水汤汤，一如这绵延不绝的文化血脉。

一舞八十年，舞的是对天地的敬谢，对生活的热爱；情满三川间，满的是守护的执着，传承的热望。这鼓声，会一直响下去。因为只要还有像徐秀福这样的人在起舞，一个民族的记忆，就永远不会落幕。